赏花节过去了许久。
徐燕来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消沉而又欣慰。
自家那位小师叔已经十日没有出关了，关于小师叔的传闻在山中横行，诸如：宋九龄那家伙肯定是在装神弄鬼！
诸如：那小子该不会是觉得死皮赖脸待在翘楚辈出的武当山有些羞愧，灰溜溜的下山了吧？
此类。
徐燕来碰见一个在背后腹诽自己小师叔的人冲上去就是不讲理的一拳，直将对方打得双眼乌青，让对方说上一百遍“小师叔无敌，小师叔天下第一”才算完事。
在徐燕来看来，小师叔不认真则已，一认真，出关之时，必定天下无敌，一定成了那御剑飞行，仙风道骨的小神仙。
但是这样一来……
不是说仙师都是仙风道骨，清心寡欲吗？
那自己怎么办？
这样小师叔会不会顾忌别人的眼色，不带着自己下山去玩，去烤兔腿。还有答应自己一起去放风筝呢！
“怎么办啊……”
徐燕来很是惆怅，觉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都能体会到小师叔面对世俗的眼光和自己的纠结了。
山风习习，小鸡啄着自己裙摆下的小米。
“吃！就知道吃！你们主人不见了都不知道叫两声！”
徐燕来一把米洒到远处，小鸡们趋之若鹜，好不欢快。
小女孩撑住自己略显圆润的脸庞，怔怔的看着小鸡啄米。
“也是，你们还不会打鸣……哎，小师叔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将你们都炖了给小师叔补补身子！”
好像听懂这位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的女孩的话语，小鸡们连米都不敢啄了，赶紧逃到社笼里。
徐燕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可惜，山下的桃花，都谢了。
乔知玄端起墨纹茶壶，给自己满满的斟上一杯浓郁的天源红茶。
而一旁的马路遥则是不满了。
“师兄，这也太过分了吧？我也是人啊！”
乔知玄这下装出浑然不知的样子，看着这位神出鬼没的师弟，‘惊讶’的说道“原来路遥你来了啊！”
马路遥面沉如水。
“是不是我下次来太和宫要敲锣打鼓了？”
“嘿嘿，那倒不用。”
乔知玄稳稳的给马路遥斟满茶水。
“喝茶倒是不重要。荀文若那老头在我们山门下抢人你知道没？”
乔知玄当然知道荀文若在汉水之上，替五绝宗收下了有关家后人之称的关汉青，不过那都是小事情，比起这些，宋九龄的闭关已经十天，这是前所未有的消息。
当然身为掌门的乔知玄不会有这小子根本是逃出武当山的想法，这一切的预兆，是一个新的传奇的诞生。
“那都是小事。”
乔知玄不露声色，毕竟在别人，即使是自己这位小师弟的面前露出对那个少年的任何期待，都觉得是相当丢人的行为，这不过是自己自我掩饰的拙劣行为。
“是吗？比起九龄的闭关，什么也算不上大事了是吗？”
心事被一语道破，纵然是道心稳定的乔知玄也不免老脸一红，这算什么事，修道之人为难修道之人又是何苦呢？
“咳咳，我从没有期待过那个小兔崽子……”
“哈哈哈。”
马路遥放下茶杯，拂袖起身离开太和宫。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乔知玄不明所以，蓦然生出一抹被羞恼的心情时。
远远的话音飘来。
“师兄，我打算下山。”
乔知玄心神不定，不是因为猜不到这个贵为武当门面的小师弟在想什么，反而是想到了太多，不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可能性。
“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思索良久，早早的在眼睛里失去了马路遥的身影，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说出了自己想了很久才合适问出来的这句话。
山上万籁俱寂，唯有山风呼啸。
“小师弟出关之时吧。”
这一日，武当山门面马路遥执剑‘秋雨’下武当。一年后武当山上年纪最小，辈分极大的小师叔宋九龄，闭关第一年，与此同时，关家后人关汉青加入五绝宗。
——
腊月里，四周各地大雪纷飞。
只有一处山谷四季如春，谷中百花群芳争艳。
这是一个多情的山谷，却有一个无情的名字。
绝情谷。
谷中门人，皆是成双成对，似乎这是一个帮助修行之人善结良缘的地方。
李古羊和顾白狐是这山谷中的寻常弟子。
从小便生于同一处名为落云城的城镇之中，两人青梅竹马，祖上甚至是八辈修好的地步。
被绝情谷主以资质不错为由，纳入谷中。
绝情谷这个名字虽然开始让两人生畏，但是后来却发觉，所有的门人，几乎都成双结对，如神仙眷侣一般好不惬意。
他们就像这个谷中的所有眷侣一般，相识，相知，相恋。
李古羊修心之境步入巅峰，自幼修行绝情决的他深知假以时日，自己绝对成为这山谷中独当一面的人物，毕竟谷主对自己青睐有加，平常的巡视之后总会对自己些许的嘘寒问暖。
这是寄予厚望的表现。
但是要进入内谷成为绝情谷所仰仗的势力，还需要莫大的努力，更别说那些成为核心弟子才能享受那些让人垂涎的资源。
如秘传的武功心法，
如奇效的神丹妙药。
都是现在的地位所不能奢望的事务。
不过好在，自己与顾白狐还算年轻，还有去努力的希望和空间。
不过隐隐约约的传闻会让自己心神不定。
“从来没有一对眷侣可以同时步入绝情内谷，成为核心弟子。”
是这样的风言风语，李古羊将这一切归结为流言，但是自己却不得不去在乎这些言语，修行大道，与青梅竹马。
自己身处天平之上，可取一，不可取其二。
“古羊，外面下雪了呢。”
可是正在俯于案变得俏美女子，却总是让自己失了分寸。
李古羊收起手中的书卷，坐在顾白狐对面，伸手将熄灭的灯芯在不用柴火的前提下，空手将其点燃。
“想去看雪吗？”
绝情谷里是看不到大雪纷飞的，跟别说是外界‘雪满头’的盛况了，但是顾白狐是一个生性浪漫的女孩子，她喜欢一切美丽的事务，诸如花卉，诸如金玉。
“唔……很想呢，但是会耽误古羊修行呢，还是不要了。”
顾白狐点了点自己的臻首，但是又想到这个少年‘心怀大道’却又硬生生压下了那股期盼。
谷中一切都很美，但是却很虚假。
那颗长生树，那个三生石，美的不真实。
“那就出谷吧？就算回来被谷主责怪，我来负担就是了。”
李古羊洒然一笑，试图给这位青梅竹马灌注自己涌起的一切勇气。
修行大道为人间正途固然不假，但是辜负美人却是一大憾事不是吗？
当时下定决心的李古羊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语气是怎么样的轻松写意，只知道这个少女，笑颜如花，正月飞雪。
瑾瑜镇里白雪皑皑，在屋檐，在瓦盖上覆盖满满得一层白色。
覆盖了青石板路，上面有无数的脚印踩出一个个小坑。
两人没有佩剑，只是并肩而行。
“诶……”
远处两个小童在地上点燃了一小串鞭炮，瞬间绽放了噼里啪啦的响声，让顾白狐往后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这是鞭炮，在新年时节，很喜庆的。”
李古羊挥挥手，驱散了硝石爆炸的奇怪味道，领着顾白狐往小镇的酒肆里走去。
酒肆外扬着一面‘酒’的旗帜。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此处卖酒吗？”
顾白狐掩嘴笑着。
“无论什么都得需要一面招牌吧？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李古羊读了很多书，但不知道这个问题如何回答，只能模棱两可。
顾白狐歪着脑袋，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李古羊看着娇俏的少女，雪花落满了自己的肩头。
“唔，我要做一面旗子。”
顾白狐表情认真，嘟起了自己的嘴唇，鼓起腮帮子，脸色通红，甚是可爱。
李古羊怔怔，有些恍惚出神。
“旗子？”
顾白狐认真的点点头。
“要在上面写咩咩。”
这让李古羊哑然失笑，虽然自己知道少女的心思到了何处，但是如果索然无味的说出来，岂不是不解风情？
于是装作迷糊的看着顾白狐。
等着对方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接着揭晓谜底一般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古羊你是羊呀！羊就是咩咩呀！”
李古羊‘恍然大悟’“那为什么你要做这面旗子呢？”
此时顾白狐蹦蹦跳跳，已经到达酒肆门口，转过身来，身边流苏在摇摇晃晃，煞是耀眼。
“因为古羊是白狐的咩咩，一辈子都是白狐的咩咩呢。”
春暖花开。
此时虽然白雪皑皑，但是李古羊却觉得，修行大道，比上少女一片赤诚之心，什么也不是。
大概如此，也应该如此。
他们在瑾瑜镇里并肩看雪，他们在丘陵上登高远望。
新桃换了旧符。
“很幸运呢，古羊。我们是旧人。”
李古羊知道顾白狐中意和害怕的是哪句话。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但是自己所渴求的是故人，还是摆在自己面前，似乎近在咫尺，却是摸不到边的道路呢？
顾白狐扬起地上的雪花，扑洒到李古羊的脸上。
“干嘛？”
李古羊虽然有些措不及防，但是仍旧无法对这个女子动起怒来，说出这句话时也是笑容满面。
“古羊你太正经了！”
“诶，是吗？”
李古羊摆出苦恼的表情，却默默的在放在背后的手心里搓圆了一个雪球。
“当然咯！”
顾白狐天真烂漫的笑着，却不知道在裙摆下自己搓雪球的动作被李古羊看得一清二楚。
顾白狐趁着李古羊再次‘出神’的空档，扔出了一个小雪球。
李古羊再次中招，脸上**粉的一片，只当作玩笑的擦去脸上的雪粉。
却没人看到，李古羊在背后，悄悄的将那一个搓好的雪球化成一滩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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